【72w】繁星与湖
＃是给 @锦鲤快来 的特别点梗
“你觉得最近如何？”
“我想应该不错，我觉得很愉快，没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
“一切都很顺利？”
“也不完全，也有目前找不出头绪的案子，但那并不使我感到焦虑。”
“你觉得它们不足以让你焦虑？”
“不，我只是觉得负面情绪在工作上没有什么帮助。”
“那么你是否主动对其屏蔽？”
“不，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
对话在这儿产生了停顿，康纳偏了偏头，他并没有做什么，但他的某些情绪反应确实在逐渐弱化。
“只是什么？”
对面的人对他再次进行了询问，康纳垂下眼，他出现了太多的特征，已经不需要再问下去了。
“只是我想我已经被感染了。”
康纳抬起头，傍晚的阳光透过云层撒下，白色的屋子被映成泛红的金色，金属仪器反射着与平时不同颜色的光，电子屏显上的图表像曾经仿生人额角的LED灯以蓝黄红三色显示数据量。
傍晚的光总是很美的，它用浓重的色彩为白天作结，所有的东西都被镀上金色和红色，城市像浸入了金色的湖水中，高楼的玻璃幕墙是反光的水面，在地面穿梭的行人车辆是湖底居住的生物，随着太阳落下地平线，湖水干涸，一切被繁星与月交替的黑笼罩。
康纳今天没有坐车，他选择了步行，他穿过人群慢慢走过街道，在一路顺着他脚步亮起的街灯下停在公寓楼门口。
他本来应该立刻进行隔离，但似乎赶上位置满了，考虑到康纳目前居住位置状况，隔离程序可以在家执行——他所在的那栋公寓楼本就是以人类居民为主，人类当然不会染上仿生人特有的病毒。
“只是这么一来连带你也得和我一起隔离了。”
康纳拍了拍靠在他肩膀上的Nines，后者只是拉着他的手将他手背放在自己嘴唇上贴着，用人类式的行为告诉康纳他不在意。
2049年对仿生人来说本是个尤为有意义的一年，仅是和平革命成功十周年纪念就足以让他们从年中就开始期待——遵循一周年到五周年的活动，届时将会有盛大的活动在仿生人聚集的城区举行，各种活动的热闹程度不亚于人类…
当然，2049年他们本该如此，只是有些时候事与愿违。
一种暂时没有被命名的病毒出现在2048年的年末，它使仿生人逐渐失去对情绪模块的控制，初期表现为对事物情绪表达淡漠，中期可能出现一次或多次强烈情绪爆发，后期则明显失去情绪表达、思维单一、整体趋向于非智能机器，
那时候第一位感染者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故障，但自检和详细检测查不出问题，组件更换似乎也没什么效果，他对自己问题的疑问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然后在2049年一月突然不再尝试治愈。
沉默是无声但激烈的歌谣，该病毒于六月中旬突然爆发，很快便使得全球将近半数的仿生人感染，之后进入缓冲，感染人数上升缓慢。
谁也不知道这病毒是如何诞生的，传播方式也难以确认，似乎关闭网络连接可以适当阻止传播，可后来发现即使互相没有数据交换，只要在一起生活或工作，都有几率被传染。
像是人类的传染病，又不太一样，它不对机体本身造成损伤，它只是让仿生人失去情感，它让他们无法体会也不能表达，它更像是在磨损他们的灵魂，限制其存在，使其消失。
“但你还没有被完全确诊。”Nines抓起康纳的手，暖光的灯光从指缝间漏到他的灰色的眼里，“初期症状并没有明显表示，也有只是情绪低落但隔离后发现未被感染的案例出现。”
“或许。”康纳把手放在Nines的腹部，他们俩现在一同躺在沙发上，他被Nines垫在身下伸着手臂有些轻微不适，“也或许不是。”
Nines眨了眨眼没再说话，房门上亮起了警示牌，窗帘和窗户也都关好，不大的公寓形成一个几乎封闭的小世界，由来源不同的光从高处点亮，细微的音乐与人声像是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在呼吸间欢快长出。门里的光景生长，门外则与往日没什么两样，或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或时而有人吵闹走动。
——这一切与他们无关，隔离期间尽管他们会进行远程协助，那也只是在这一片小空间内。
“不出门的感觉是不是和预想的不一样？”
康纳在电脑上播放了最新的新闻，病毒还在缓慢持续，无人员伤亡，也无治愈案例。有人说是这针对仿生人的恐怖袭击，有人说是CyberLife的另一盘大棋，也有人的说法带了宗教的意味说是神抛弃了他们。
“没什么不同，少了一些待处理事项，多了一些可以更专注处理的东西。”
“比如？”
“比如…”Nines停顿了一会儿，他转过来，手里的电子平板上显示着来自耶利哥的未读邮件，“比如马库斯问你十周年活动的举办。”
康纳在月中进行的核查，现在隔离进行了将近两周，按照以往的日子来算如果是正常情况也该开始为庆典做准备了，像今年这样的大日子他们本计划九月初开始启动该项目，但就目前情况恐怕是要压缩或者推迟了。
“哦——”康纳接过平板，他思考了一下开始输入回复，“我的意见是推迟举办，目前病毒的相关问题还不够明确，解决办法也一直没有，不能确保11月时状况会有所减缓。”
“小规模集会也可能导致本未感染的人突然被感染。”
“对。”康纳点点头把信息输进去，仿生人关闭了联网功能后也不能再使用内置频道通讯，所有信息像他们的人类同事那样由个人电脑或手机进行处理，在使他们效率下降的同时给予了全新的体验。
康纳把邮件发送出去，警局方面目前没有新的事件，他和Nines的生活一下子少了将近70%的事务，清闲程度和他们曾经共同的上司汉克.安德森有的一比。
“你觉得无聊吗Nines？”
康纳想起汉克家那条圣伯纳犬，他们在偶尔去汉克家陪他过一些节日的时候那条大型犬都会伸着舌头凑过来围着他们俩转一圈，然后在他们坐下时趴到他们脚边。有时候康纳会陪它玩一会儿，更多时候是胡撸胡撸它毛乎乎的肚子再用手指捋顺。
“你想起了什么？”
Nines窝回他旁边，康纳想了想靠到他身上，新闻还在继续播放，人类播报员的声音从电脑里飘入康纳的音频接收组件，语言中的信息被自动提取出来挤开他关于狗的联想占据更优先的位置。
“我在想狗。”康纳看向电脑画面，“我在想sumo、狗、汉克、警犬、警官、仿生人警官、案件…”
Nines从康纳念出来的联想词中发现了他想的是什么。
“这件事很严重，所以实际上他们会比平时更忙。”Nines把手搭在康纳的身上表现情绪的放松，“但我们在隔离，我们不能出去。”
康纳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他们这时候只能增加更多负担罢了。
“或者我们可以给他们拨个电话‘问候’一下？”
Nines拿着手机晃了晃，弯着的嘴角让他想起五周年活动前的彩排，仿生人们准备了一出原创音乐剧，由赛门撰写脚本、马库斯布景、乔许服装道具、诺丝导演，康纳和Nines在里面客串一回群众演员，然后在表现亲密的场景时康纳明确记得Nines笑了。
“我笑了？我的表情管理记录里没有检索到这项输出。”
Nines在那时面不改色进行否认，他身上还穿着戏服，和平时类似的黑白配色趁得他的眼睛灰得纯粹。
于是他们像人类一样吻了对方，在还满是演出人员的后台。
“我还是觉得那并不是个合适的提议。”
他们的姿势从普通的坐着变成躺倒在沙发里，根据Nines的记录他们这种姿势的情况比在床上互相拥抱多出将近两倍，天知道他们为什么钟情于略显窄小的沙发？
“可你没有拒绝。”
Nines低头看向康纳棕色的眼睛，精致的人造虹膜在浅蓝色窗帘透出的柔和光线下像星星一样闪着光。
也像是当时在舞台上淹没在众多群演中那一小支双人舞，Nines想。
仿生人有多大几率能在没有自我意识的驱动下将聚光灯忽略并瞩目另一位昏暗中的仿生人？
Nines的答案比标准计算时间多了两秒跳进他的辅助信息窗口，随即被其他联想词刷去。
沙发柔软地捧着他们直到太阳慢慢落下。
退潮了，Nines看着黑下来的屋子想。
康纳的隔离时间还在持续，底特律活动人口少了近四分之一，城市变得有些空荡，像狂欢后一直没结束的清晨，时间在越发清晰的冷淡中掺杂焦虑，被裹在秋天的雨里渗入地面。
康纳站在窗边，辅助窗口的联想词缓慢地刷新，小型音箱轻声放着音乐，电脑屏幕上马库斯的邮件还在回复页面没有输入任何消息。
“你想到了什么？”
Nines站在康纳身边，后者侧过脸，情绪有些空洞。
“我在想…”康纳看向Nines灰色的眼睛，联想词停止了，“…我不知道。”
Nines抱了抱他，他把嘴唇贴在康纳的脸上，未提交的交互申请被他掐住没有进行传输。
雨连绵不断，它带走这座城市的大部分热量，也催生更多…
“马库斯问我今年的活动。”康纳的声音流入Nines的音频处理组件，中断了他对雨声的联想，“他们要继续做舞台剧形式的演出，他问我们是否可以帮他录一份音。”
“录音？”
“他准备用实际演出和电子投映交替实现，这次活动也会接入电视与网络转播。”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即使没有观众到场，他们依旧能从转播中观看全部内容。
“那么你还可以吗？”Nines询问。
康纳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情况恶化了，Nines看着他棕色的眼睛想，没了晶亮的反光他的眼睛黑得深邃且富有层次。
Nines暂停了康纳播放的曲子，他换上马库斯传过来的音频文件，并替康纳对邮件进行了详细回复。
康纳微微偏着头看他在键盘上输入词句，Nines打了好长一段话，按键的音效节奏得令人舒适。
打字、按键、钢琴、音乐…联想词在辅助窗口滚动了一会儿，在打字声音结束时停在“老电影”上。
康纳想起他们一起看过的那些电影，那些电影的声光与现在不同，颜色稍显暗淡，但演员的表演精彩，搭配有些古老的布景与特效形成一种特别的风味。
但不是，康纳想，Nines不是老电影，他更像是…
康纳想了想会儿，没想出来。
有些事情很难简单用一个词汇进行描述，比如Nines，比如他们之间区别于人类爱情但又类似的感情。
他在确认他们感情上花的时间比研究汉克推荐的影片音乐要多得多，康纳想。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2042年的这时候？康纳的思维又活跃起来。
隔离进行了快两个月，庆祝活动的准备工作进入尾声，康纳的状况停滞在无法被确诊的前期，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
马库斯需要的录音老早就给他发过去了，Nines还在空闲时间帮马库斯把大部分收集来的音频进行了处理，对他们的工作进度提供了很大帮助。
“天气变冷了。”Nines说着调整了屋里的暖风，康纳看着他走来走去没给出任何反应。
“你今天感觉如何？”Nines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他背对窗户，地板上透出浅浅的影子。
“没什么不同。”康纳回答，光洒在他脸上，使他棕色的眼睛更加柔和。
“没什么不同？”Nines复述这句话，末尾的音调扬起表达疑问。
“是的，没什么不同。”康纳重复。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Nines转身打开电脑，机器启动的轻微嗡鸣替代康纳经常播放的音乐。但与乐曲不同，它没有节奏、平淡、毫不间断，不存在情绪和音调的变幻，只是持续地发出类似“嗡——”的声音。
“或许我们可以看一些电影。”Nines点开历史播放列表，他把记录拉到顶上，从最早期的几个片子里挑了几部添加进待播放列表。
“电影。”康纳在又一次重复后念出它们的片名，他想了想看想Nines，“我们看过这些片子。”
康纳陈述，他甚至讲了几句片子的梗概，Nines只是静待他把话说完。
“我们看过。”康纳重复。
“对，我们看过，但我想再看一遍。”Nines拉他坐到沙发上，康纳顿了一会儿没有反驳。
“重复某一件事可以帮助记忆。”Nines点击屏幕上的图标开始播放，“重复某一件事也可以帮助回忆。”
“回忆？”
“可以回忆的事有很多。”Nines调整了长条靠垫的位置，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那样塞到他们身后，“可以是某件具体的事，也可以某个物品，更可以某种情感。”
“情感？”康纳偏了偏头，屏幕的光让他的眼睛颜色微微发蓝。
“对，情感。”Nines点点头握住他的手没有在往后说。
片头过完，影片正式播放，音乐和对白盖过了电脑发出的声响，它们在空气里流动，带着某些熟悉且柔软的东西将他们包裹。
窗外的雪肆意飘着，云层替代了金色的阳光，湖水也消失了。
仿生人们的自由十周年纪念演出如期举行，马库斯他们准备的节目活得了大量关注，网络点击率爆高，本地电视台的收视率也一路飙升。
病毒还没有被解决，目前实验失败的案例也随时间持续增长。
今年的雪似乎也比往年更大，城市变成增加纯粹的白，房屋的杂色在高空中显得更加模糊。
康纳站在窗边看着那些雪，视觉系统捕捉它们落下的轨迹，然后在它们落出视线范围外时重新进行捕捉。
“你在想什么？”
Nines走过来，那些康纳挑选出来的轻柔音乐又在继续放着，他踩着曲调的节奏站到他身边注视他棕色的眼睛。
似乎有什么不同。Nines想。
“我在想雪。”康纳看着他，“雪、冬天、热的东西、食物、感受…”
康纳将联想词一一念出，他语调缓慢，像飘在空中雪花一样，拖着短而轻的尾巴。
有什么变了。Nines确定了他的想法。
“我在想感受。”康纳看着他灰色的眼睛，他感受到从那种纯粹的灰里漾出的情绪，简单又复杂得他花费了更多时间辨识与解读。
“我在想一个梦。”康纳牵住他伸过来的手，他感受Nines机体的温度，感受与空气接触不同的质感，感受这些细枝末节的数据带来的微小情绪，然后抬起头和他对视。
“那个梦好吗？”Nines问他。
康纳想了想，垂下眼睛笑了一下：“我说不清，那很复杂。”
“那也不错。”Nines的嘴角在他视线外弯了一下，他握住康纳的手指，皮肤层的触感传入精密的接收器反馈给他的系统。
他拥抱了康纳，褪去皮肤层的白色机体放在他背上没有进行接触。
2050年一月，病毒还未找到解决办法，但已不再进行更多感染，病情进入中后期的仿生人也停滞了恶化，能否恢复还在研究中。
2050年三月，经研究观察显示仿生人们正在逐渐恢复。
2050年五月，大部分仿生人已经恢复正常，有少量人数没有变化，研究人员表示还应继续观察。
2050年六月，气温同往年一样，没有像冬天时突然变动。康纳从福勒的办公室递交报告出来，他坐回办公桌前对刚从外面回来的Nines无奈笑笑：“隔离时间持续得太久了似乎。”
“稳妥起见我认为延长观察是有必要的。”Nines偏了偏头，“我倒是在想另一件事。”
“想什么？”康纳好奇。
“前期情况无法确诊，虽然你表现出了相同的状态，但你真的…”
Nines停顿了一会儿，他看着康纳泛着光的眼睛没有再说下去。
阳光很好。
-END
同化系列2号，1号是《蓝色的灰》，互相没有关联
开放式结局，900最后想问他真的被感染了吗但没问，怎么理解都行
只是想表现一下这两只宅在家的日常，病毒的部分不要在意那不重要(???)
